比賽就要開始了,場內的死忠已經落座,正與同袍一道發出嘶吼;場外的擁躉則把收音機調到“直播評球”節目,手指緊張地隱隱作痛。
酒吧裡,大漢盯著投影幹下滿滿一大杯啤酒,試圖平靜心緒;電腦前,宅男分外專注,從網上追蹤著比賽動態。
這便是形形色色的球迷們,每個週末,他們嬉笑怒駡,恣意妄為。直到90分鐘結束,補時完結的一刻會把人群迅速分成兩種:勝利者競相歡慶,失敗方悻悻而歸。若是遭逢重大比賽,還少不了看到激動或悲傷的淚臉。
無論勝平負,球迷們總能在比賽的喧囂中釋放自我。對他們來說,球隊表現、比賽結果乃至裁判吹罰都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好吧,上面那段純屬扯淡。週一,大家還是得醒工磚,向老闆提交報告,努力奮鬥以勉強糊口,把房貸雙手奉還銀行。只有利用工作間隙的片刻來回憶比賽中的激情瞬間。然而,對於另一小撮人來說,比賽遠不止於週末,足球即是生活。
別誤會,我不是說足球事關他們的生死。但如果球隊表現、比賽結果或者裁判吹罰未能如他們所願,這些人一家老小的生活將直接受到影響。他們會無力償還貸款,假期也不得不隨之取消——我所描述的這個群體並非職業球員或是制服組,他們的名字叫作職業賭客。
為比賽投注是他們的全職工作。通過這份工作出人頭地的幾率著實不高:根據對數位賭客的訪談來推斷,選擇“職業化”賭球的人中大概只有3%可以靠賭技維持生活。
毫無疑問職業賭客是一群生活在陰影中的偏執狂,從來不向外人透露自己的手法或是收入。他們的命根子是世人熟知的“優勢(the edge)”——那些價值千金、能直接讓賭客無視賠率的細^&微#$信^&息。只有掌握這些資訊後,賭球者們才捨得為比賽押上自己的血汗錢。
想獲取優勢就得刻苦鑽研,哪怕熬紅雙眼也在所不惜。大多數的職業賭客會花上大量的時間和金錢來建立統計模型。還有些人則會一擲千金,雇上幾位分析員和統計員來設計一套複雜無比的演算法。賭球行業的頂端人士可以吸引到大投資人的青睞,後者隨手就能為前者注入上百萬英鎊,以期得到足夠高額的回報。
綽號“蜥蜴”的托尼-布魯姆是賭球界的傳奇,他的工作方式便於上面所描述的別無二致。布魯姆在業內廣受尊崇,他經營蜥蜴之星公司,手下有一票足球比賽分析師,專門服務于他的富豪客戶。據傳布魯姆的資產規模達到10億英鎊以上,他還是英冠升級熱門布萊頓俱樂部的老闆。
賭球在英國是一項合法活動
外表嚴肅的澳洲仔斯科特-弗格森在博彩業工作了16年,自己也曾經以DB為業。他表示,布魯姆的玩法實在非尋常可比。
“這份工作實在是毫無激情。你每天就坐在一台破電腦前,鼓搗上七、八個小時,與外界沒一丁點兒接觸。你都不太能見到家人,更別提朋友了。布魯姆雇了一大批人來替他做這些事情,蜥蜴之星公司是賭徒與資本的完美結合。但普通的賭客都只能瘋狂工作榨幹自己,迷茫而看不到希望。”
職業賭球給了賭徒們一個難得的機會,可以用自己的智慧和統計資料挑戰莊家,順帶與自己的主觀感情搏鬥一番。他們冷酷而意志堅定地做著分析,不會像業餘愛好者一樣因為“甲隊有一名二貨邊衛而乙隊的邊鋒見誰爆誰”這樣的路邊社消息而進行投注。
這些人其實都是有范兒的極客。他們的生死存亡完全取決於對市場規律的掌握,而這些規律通常服務於對沖基金或是莊家。複雜的公式是他們的一日三餐,統計資料是他們的零食甜點。442陣型的變化模式或是主教練已經“對更衣室失去控制”的傳聞則不在他們的視野之內。
要參與博彩還得有充足的資金儲備。如果希望掙到英國的平均年收入26500鎊,你的帳戶裡大概得備上15萬英鎊。這是因為,對大多數賭客來說,投資回報率至多能達到3到4個點。你賭的越大,贏得就越多。一個賽季投入百萬英鎊以上的賭客不在少數,許多人僅僅是為了紐卡斯爾聯對陣水晶宮這樣一場尋常比賽就能下注5萬鎊。
布魯姆以布萊頓對主席的身份亮相
賭客們會向全世界的各大聯賽投注,他們不會將籌碼扔進主流博彩公司——那樣的大手筆他們可玩不起。亞洲博彩界才是他們的主戰場。在這裡,隨意一場英超比賽的投注額就能達到1.2億英鎊。
亞洲博彩市場上90%的資金流入了讓球盤。在這種規則下,比賽對陣中的某一方會獲得“先手”,在開賽前受讓半球以上。其餘的資金則流入了大小球盤或比分競猜當中。
由於過往的黑歷史,亞洲博彩業其實聲名並不太好。若干年前,如果賭客們想在雅加達或是河內的局上下一注,必須預先得到一串密碼才可進入,而莊家們常常將賭場設在卡拉OK廳的倉庫之中。在馬來西亞的密林會所中,莊家們則會安裝巨大的的衛星電視鍋,接收著全世界範圍內的足球比賽信號。
桑德蘭主場附近的博彩點小黑板,標記著比分競猜和首球進球者的各種組合賠率
而如今,賭球莊家們早已登堂入室,搬進了敞亮的辦公大樓,開闢了官網和24小時語音服務中心,以便使賭客們能夠隨時投注。當今的著名博彩公司有Pinnacle,IBC Bet和SBO Bet(西漢姆聯隊胸前廣告贊助商)等,都是由過去的大莊家發展而來。
在英國本土,賭客們開始使用Betfair之類的投注交易系統,充當起了二道莊家,向其他散戶開出賠率。一般來講,一場有電視轉播的英超比賽能收到2000萬鎊以上的投注額。
如上所述,錢就是這麼掙的。接下來讓我們來瞧瞧那些出類拔萃的職業賭客吧。他們可以一次投注輸掉3萬鎊,還有些人被博彩商拉進了黑名單。他們從不關心誰簽下了巴神,有時候甚至連球都不看。
蜥蜴傳說
在卡姆登鎮的墮落一條街(充斥著各種小吃攤、皮具行和紋身店的學生樂土)附近立著一座名喚Iceworks的小樓,它的低調氣質跟名字真是無比搭調。
整棟樓的窗戶都使用反光玻璃,無人可以窺見裡面的情況。門上沒有任何公司的名字,也沒有關於樓內業務的任何提示。實際上,即使是在樓內工作的人,也不會吐露半個字。
英超斯托克城隊由Bet365公司贊助
Iceworks便是布魯姆的蜥蜴之星(Star LIzard)公司所在地。根據該公司官網的說法,他們是一家“專業諮詢機構,為客戶提供體育博彩方面的服務”。簡而言之,蜥蜴之星專門研究足球比賽的勝負,並將投資者數以百萬計的資金撒到亞盤當中。
經營蜥蜴之星使布魯姆成為了當代最成功的職業賭客。他的資產總額無人知曉,因為他從未上榜過任何富豪排行。但其身邊人透露,布魯姆的身家估計達到10億英鎊以上。
與坊間傳聞相比,還有更多實證可以用來說明布魯姆家底之厚。
2009年他買下了布萊頓俱樂部,並立志將球隊帶入英超。受惠於他的投入,布萊頓興建了價值9600萬英鎊的美國運通社區球場。當接受《時代週刊》採訪,被問到他在俱樂部身上的花費是否達到了1億英鎊時,他的回答是“大概還不止吧”。
而時至今日,以無息貸款和股權轉移為主要形式,布魯姆對俱樂部的投入大概已接近2億。布萊頓球迷將他稱作“迷之全球人”,並對他的資金從何而來頗多議論。儘管他手頭業務眾多,一人坐擁15條貿易船隻,但他為俱樂部所注入的資金仍有可能部分來自於蜥蜴之星。
正在澳大利亞玩樸克的布魯姆
現年44歲的布魯姆畢業于曼賈斯特大學數學系,但他的真愛絕對是DB。從小,他就喜歡在布萊頓西街的老虎機 機上消磨時光。當他大學畢業之後,他開始了職業賭客生涯,直到登上人生巔峰。
一開始,他在城市博彩擔任交易員,不過隨後便離職,遠赴泰國擔任英國博彩商偉德的駐曼谷工作人員。在那兒,他全方位瞭解了亞洲博彩業的內部門道,之後便自立門戶,成立了自己的博彩公司Premierbet。2005年,他以100萬鎊的價格出售了該公司。
這期間,因為在賭桌上冷酷無情的風格,他已經贏得了“蜥蜴”大名。僅僅是靠“賭著玩”,他就已經有200萬英鎊入帳。如今,他會專門騰出時間觀看布萊頓主場比賽,還有跑到澳大利亞去玩撲克。
“撲克能提升你的很多基本能力,包括觀察大局,閱讀人的心理,以及在糾結中做決定。”2011年,在他為數不多的一次採訪中,布魯姆如是說,“這些能力在做生意時都用得著,在經營球隊時也是一樣。
布魯姆曾拒絕過本網站的的採訪,他的經歷是職業DB“行業”(如果能算是個行業的話)發展變化的真實寫照。2001年,博彩稅被取消,網路DB方興未艾,使得那些數學功底了得、交易經驗豐富而又懂球的精明賭客有了走向職業化的機會。當然,布魯姆乃是當中龍鳳,堪稱DB行業的教父。
蜥蜴之星公司只接受那些一次注資能達到200萬鎊以上的客戶。而他們對資金的處理方式則僅有Iceworks的極少數工作人員知道。
一位博彩業內人士從他在蜥蜴之星公司的友人處得到了不少消息,他透露:
蜥蜴之星公司官網
“他們雇傭數學家來設計演算法,工作人員裡還有統計學家、比賽分析師和職業操盤手。不過在工作時,相鄰兩人無法知道對方在做什麼,因為他們都不想冒險。只有3到4人能掌握所有的資料並決定如何投注。如果我是他們的統計人員,我絕無可能知道這周我們下了哪些隊。”
“他們的員工多到不行,這些人會對每只球隊進行逐個分析。所有你能想到的指標都在他們的統計範圍之內。根據這些指標,程式師會算出每只隊伍所應投注的金額。每一把他們的投入量都是六位數起步。”
這位內部人士表示,即使是出資人也“無法知曉具體投資方案資訊”,聽起來很怪吧。“我所聽到的理由是他們賺得太多,因此不希望外人知道具體的收入情況和盈利流程。這是不是真相?我哪裡曉得他們的小秘密。”
“沒有人會講出裡面發生了什麼,工作人員不被允許開設投注帳戶,也不可以擁有推特帳號。但托尼對他們每個人都特別特別好。在餐廳,你想吃什麼都點得到。每年他還會把所有員工和他們的另一半接到遊艇上嗨皮。船上的規矩只有一個:把錢包和護照放進保險箱。”
蜥蜴之星以藍蜥蜴諮詢公司的名義進行交易,註冊的辦公地點在布萊頓。他們對外公佈的淨資產是340萬英鎊,這大概只相當於他們三周的英超投注總額。
幕後主腦
如果被稱作boffin(譯注:英俚,指研究人員,含輕微貶義,詳見http://en.wikipedia.org/wiki/Boffin)(美語中所對應的brainiac),許多人會暴跳如雷,但威爾-王爾德對這一稱呼卻是無比享受。
“是的,我想我對此(被稱為boffin)很驕傲。”他很真誠地說,“為啥不呢?很多人問我‘你是時刻都在看球嗎’?嗯,我的確每週都看,但我看不看球和我的工作毫無關係,只有演算法才是決定性的。”
王爾德是免稅賭球財團Fidens的大腦,如果將他比作下一個托尼-布魯姆,那麼Fidens就是下一個蜥蜴之星。“我們的目標是10年後達到他們的規模。”王爾德表示。年僅26歲的他堪稱新一代中的翹楚。
王爾德同樣是數學系畢業生,6年前加入Fidens。他的主要職責是設計演算法,將體量龐大的足球資料演變成一套投注盈利公式。靠著他的貢獻,Fidens如今運作著200萬鎊資金,對全球範圍內的29個聯賽進行投注。
“我們每筆下注的平均額度是1萬鎊左右,每年完成3000筆這樣的投注。在付出3000萬的情況下,我們的預期收益大概是90萬鎊。”王爾德介紹。
工作室中的王爾德,螢幕上呈現的是正在運行的Fiden程式
整個Fidens只有王爾德和另一人掌握所有的演算法。這意味著,每當要外出拜訪潛在客戶時,他們必須乘坐不同航班,以避免出現意外而導致商業機密流失。王爾德解釋說,一組複雜的各隊資料並不足以保證盆滿缽盈的結果。
“我們曾有所有聯賽的球隊資料,並且會考慮0.5%的邊際因素。一度我們能達到的年化收益率是7.5%,高過銀行,但還不足以吸引更多投資。於是我們果斷放棄了整套球隊資料分析系統。”
“為什麼這麼做?我們可以這樣解釋:如果曼聯在本周有比賽,那麼下周他們可能會排出一套完全不同的陣容。基於這一點,我們轉而選擇關注作為個體的球員。資料庫因此立刻增大了30%,耗費了我們一年半的時間來進行完善。這一調整讓我們的收益率又上升了3個點。正是靠這3個點,我們投資者每年的總收入可以增加50%。”
王爾德指出,球員資料庫存在的問題是,如果不知道曼聯今天的出場名單有誰,那麼資料就變成一紙空文。
(推文內容:今晚有27場比賽在19:45開球,Fidens的金主們有得忙啦。想加入其中就快聯繫我們,Email地址:fidens@football formlabs.com)
“每只球隊的陣容是如此臃腫,我們不得不在全世界範圍內雇傭大量球探,每個聯賽大約兩名。比賽前6小時,他們會給出一份預測的首發和替補名單。我們的演算法會給每名球員評分,經過演算之後得出比賽的相應賠率。然後我們會去觀察亞盤上的賠率,進行相應的投注。”
王爾德可以從Fidens的年度利潤中分成,他與這家公司的組合是新時代職業賭球模式演變的絕佳範例。不久之前,小王同學可能還需要坐在家中,每天花上7小時設計他的統計模型,然後盼望著自己能有足夠壕的銀行存款來開創一番事業。而如今,他只須坐在溫布頓公園的辦公室裡,管著手下一堆分析員,而把拉投資的任務交給其他人。
“毫無疑問賭球正在走向企業化運作。”他說,“外面有許多人是某聯賽的專家。當知道我在29個聯賽範圍內開展投注時,他們會問:‘你瞭解那個西乙邊鋒嗎?他實力杠杠滴,會成為比賽的勝負手。’”
“這些磚家們或許能帶來7到8個點的收益,但如果你不拿銀行帳戶來冒個險,知識是無法轉化為金錢的。這點在足球上尤其明顯,因為比賽總是受到各種變數左右。所以說,博彩始終是有運氣的成分,哪怕你是掌握著優勢的莊家,也可能大敗虧輸。”
工作之餘,王爾德也會花自己的錢賭兩把。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第一次的賭球經歷,也說不出他最得意的一次勝利。但當談到一場“最難忘的失敗”時,他的兩眼似乎泛出了光芒。
“過去三年我都力挺阿根廷隊贏得世界盃。每週會往盤口裡添一些錢,一點點一點點地累加。這是我為足球下的最大一單。阿根廷隊的奪冠賠率大概是5-1,當他們挺進決賽時,我已經能從賭局中取出3萬鎊的保底獎金了,但我並沒有這麼做。”
“我繼續維持著投注規模,然後我等到了梅西的那個機會。我的第一反應是球進了,旋進了門柱內側而不是劃門而出。我能看到球網被撐起,我都已經慶祝了...不過我並沒有什麼後悔的。再給我100次機會,99次我都會繼續維持投注。賭球的規則之一是去博那些錯誤的賠率。賽前我始終認為針對阿根廷隊的賠率是錯誤的,也就是說,我認為這是一次漂亮的投注。”
別誤會,這可不是說他不在乎輸錢。
“要克服盧瑟心態可不容易。我當然也曾經砸過電視螢幕。但你不能輸掉自己的底線。我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我感到獨立賭手已經越來越難在這行立足了,他們能承受接二連三的失敗嗎?你不能指望這樣一個行當來立業,如今賭客們的職業生涯是越來越短暫了。”
職業精英
阿蘭-湯普森就成功在這一行中立足了。“作為一名賭客,你必須時刻準備著。”他說,“每一年我都要嘗試著改變,採用一些新玩法。如果固步自封,你是掙不到錢的。”
別以為湯普森過得有多麼掙扎。作為這個國家排名前三的職業賭客,他每年僅僅在必發(Betfair)一家上的流動資金就達到1600萬鎊。
王爾德是位元表格達人,同時還是一隻人肉計算器
在剛剛起步、羽翼未豐的職業賭球圈,湯普森處處透露著“老派”氣息。他今年47歲,一口高地腔能讓人覺得此人已在賭球業浸淫多年,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小時候,他的父親帶湯普森去賭馬,這讓他第一次接觸到了DB。“當其他小毛孩選擇去Alton Towers(譯注:英國著名大型遊樂場)過假期時,我會在Catterick和Pontefract(譯注:均為英國賭馬勝地)跟我爹一起來兩把。我在去賭場路上的車裡所學到的東西比在學校裡上三年數學課學到的還多。概率、百分比,還有無數其他的。”
畢業之後,18歲的湯普森先是在賭場充當發牌手,隨後做了一名程式師。儘管本人身經百戰,他還是雇了一位軟體發展者來管理他的“毒藥演算法”。這套演算法24*7地不停運轉,測算著歐洲六大聯賽裡每只球隊的期望進球數。基於計算結果,湯普森可以得出每只球隊的相應賠率。
“我們每週會調試一下範本,將最新簽約、教練更替等等球隊變化添加進去,並評估影響是正面還是負面。當計算出自己的賠率之後,我們會按照它們在必發上投注,嘗試自己做莊家來操控市場。”
“我們的工作具體是...等等讓我瞧一眼伺服器...此刻我在必發上有1245條投注。今晚6點開球的特拉維夫馬卡比與特裡波利海星我們也下了注。
阿蘭-湯普森
過去湯普森的業務可不是這樣的,他也會在傳統的博彩商店中下注,就是我們平常看到的Coral、立博(Ladbrokes)和威廉希爾(William Hill)(譯注:傳統英國博彩業三巨頭)等等。不過隨著時間推移,他開始自我升級。“現在他們不再接受200鎊的投注了。”他說,“以前賭場可是金礦,現在你卻連贏50鎊都費勁。”
四年前,湯普森組織了一個團隊,在全國範圍內的博彩商店進行投注。
“巔峰時期,一到比賽日我們會有10個人到處忙活,倫敦、曼徹斯特,哪哪都有。我們的流通資金大概有3萬鎊,但這筆錢可不是那麼好管理。”
“有個手下,我從上學時起就認識他了,那時我們才16歲。他被我派到里茲幹活,一下贏了3500鎊。但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也聽不到任何消息。我們可是16歲就認識啊!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那時他可能遇到了一些錢的問題,和他老婆的關係也不太順心。得到那筆錢之後,我猜他想的一定是‘這能幫到我’。”
如今,湯普森在所有英格蘭東北部的博彩商店都是黑名單人物。“我們這兒一家投注點的老闆快恨死我了,他瘋狂地鄙視我。每次我進店裡都好像是從他口袋裡直接撈出錢來,他是真想把我直接扔出去。隔著幾個櫃檯他都要罵我。‘讓他滾!他不能進來!'。”
對湯普森的事業威脅最大的便是像蜥蜴之星這樣的公司,在他看來,憑藉著強大的資金支持,這些公司會在散戶出手前迅速買光最理想賠率的籌碼。
“托尼-布魯姆要把我們的骨頭都吃了。”他說,“當然主要是消滅那些反應遲鈍的。我能零星接受到一些他們的投注動向,他們下一步的計畫和實現計畫的方法。就靠這些消息,我建立了自己的小王國。”
顧家之人
瓦蘇-沙恩是一名傳說中的評分手。每天他會花上八小時研究各種等式,然後給每只球隊打分。在他的評分體系中,以切爾西為例,藍獅“比一般球隊平均要強上一球半”。瓦蘇得確保自己的評分系統少出問題,否則他的家人就要受連累了。
他有一個13歲的女兒,兩個兒子則分別是5歲和6歲,還有一個孩子即將呱呱墜地。瓦蘇明白自己的責任不僅是掙錢,還要保證自己時刻鎮定。職業賭客所面臨的最大挑戰正在於此:他們需要不斷努力來保持情緒平穩。
阿蘭-湯普森
“即便遭遇了一串連敗,你也要對自己的計算體系有信心。”瓦蘇說,“你必須接受一時的壞運氣,繼續努力,避免一味加注。不停加注只會讓賭客死得更慘。當一個人失去勇氣,擔心無法完成目標時,他就會不顧算好的概率,盲目增加自己的投注。”
“我還能想起那一次...”
我們的對話被打斷了,因為瓦蘇的小兒子突然沖進來嘟囔著:“爸比,我要拉粑粑。”
“爸比很忙的,快去找媽咪吧...你看,這就是職業賭手的日常,跟摩納哥的遊艇或是私人飛機沒有半毛錢關係。我們的生活就是絞盡腦汁贏錢,同時兼顧好北安普敦郊區家人的生活。”
說完這話,他大笑不止。
瓦蘇曾在澳大利亞和香港的%^^B##@c)(()q裡工作過,並在35歲那年成為了職業賭客。他每週大約會投上100注,平均每注大約1萬鎊。在賽季進行過程中,隨著他的評分系統愈發可靠,他會有意識地增加投注,在臨近季末時甚至達到5萬鎊一注。他承認,這樣的出手程度會增加家庭財政風險。
“當我剛加入這行時,我一連過了六個月的苦日子。當時我就想‘我幹嘛要做這個’?好在不久之後危機就過去了。”他說,“我試著不讓投注結果影響自己,也希望家人永遠不會知道我的投注情況是好是壞。”
瓦蘇-沙恩和他的兩個兒子
他繼續娓娓道來。
“現在我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在週末每隔三到四分鐘就去查比分了。總是盯著比賽,等待著進球出現,看它們是與我的預測一致還是相反,這一切完全是浪費時間,因為你根本控制不了比賽。現在週末我陪孩子們一起玩,有時會看看球,但大多時候不怎麼看。如果我坐下來看球了,我只會為孩子們支持的一方加油,這樣生活真是好多了。”
“我還記得最開始幹這行時,我老婆和我坐一塊兒看球,然後她問我‘咱們今天需要哪邊贏呢?’最後的結果是我賭輸了,弄得她相當不開心。所以現在,我會把工作和生活分開,孩子們不會知道爸爸是幹嘛的,他們對自己的爹不是貨車司機感到相當失望。”
他的確不是名司機,他是個數字高手。在我們的訪談結束之後,他會馬上鑽到各種表格之中,根據最新一周的賽果調整他的評分系統。而當幾周之後轉會窗關閉,他又得再忙活一陣。在瓦蘇看來,球員的確能產生一些影響,但每大家想得那麼大。
“轉會窗的有趣之處在于,所有球迷都覺得它無比關鍵。只要俱樂部能簽下一位球星,整個隊伍都能翻身。但事實上,絕少有一名球員能讓球隊產生質變。”
瓦蘇-沙恩
像迪馬利亞5970萬鎊轉會曼聯和巴羅特利投奔利物浦這樣級別的交易呢?
“迪馬利亞轉會曼聯後,我適當調高了他們的的評分,但馬上他們就跟伯恩利打平了,所以我又把分數調了回來。巴羅特利也是個好球員,但他沒有改變利物浦的評分。他增加了球隊的輪換選擇,但並不會增加進球數。公式明白地告訴告訴了我這一切。”
職業賭客與球迷根本沒有可比性,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球迷們認定一切皆有可能,賠率都是扯淡,自己的主隊分分鐘能夠來一場史詩勝利。而賭客們每週都在傾盡所有,他們永遠不會這樣熱血與天真。
艾德-霍金斯在過去三年都贏得了體育記者協會頒發的年度最佳博彩主題寫手獎。他描寫半球界賭球醜聞的著作《Bookie Gambler Fixer Spy》則獲得了Wisden Almanack年度圖書大獎。同時獲得威廉希爾年度體育類最佳圖書提名。